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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与铃俱在

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把剑,很重的那种,我自个儿一直以为是石头做的,长大后忘了它很多年,今天跟我妈聊起来,我妈说不是,是那时候收废品的能用家里的旧锅什么的打东西,一般是酒壶酒杯什么的,她想着这做工这么糙,打出来干嘛啊,再说打个酒壶有什么用呢?正好看到店里有剑的模具,再加上那会儿跟你爸一起看武侠小说,一冲动就打了把剑。
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,讲其实也没什么用,还搞得你整天拖着它从东跑到西满院子晃,我们怕你老挥啊挥的砍到人,幸好你乖,揍了两顿就不敢了。
我说那个很重吧,不是我记错了吧,我妈说是啊,特别重。后来也不晓得搞哪去了,大概在你小飞哥哥他儿子家里。
小飞哥哥是我大姨的女婿,大姨也不是我妈姐姐,算个朋友,小时候叫顺口了也改不过来。当年我妈去到城里谋生路,把老房子托给了她,结果被她四千块卖了,家里东西自然也被搜刮一空。这点我妈不愿提,我日常也顺着她,就说起了家里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。

我四年级的时候,第一次跟我妈去南京金鹰,我妈那时候刚从今世缘换到樱花做大堂经理,人家问她做没做过酒店管理的工作,她一口咬定说有,于是月薪从八百涨到两千五,除了还我爸欠下的债和交房租,总算可以买点新东西了。
于是就买了个骆驼酒袋。我妈说是我看着它不肯走,她就买下来了。“一百多呢,怪傻的。”我妈说的时候,神情很可爱。
据说我还用它带水去上了几天学,虽然现在看质感也就那样,想来当时应该很是拉风。

初中的时候,班主任是个第一年教书的小姑娘,除了平日里的关照,毕业的时候,还带我妈跟我一起去了趟云南。那年电视里正在播一米阳光,于是到丽江的时候我坚持要去逛阿夏丽驼铃店,我妈看别的小姑娘都拿那种草编的小驼铃,想那就买呗,结果据说我坚持不要,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最大的铜铃,牛皮带子牛角坠子,重的要死。“我一直就搞不懂有什么区别”,我妈一边叨叨着一边花一百零八块帮我买了下来,在我的坚持下有好一阵都敲钟叫我起床,并在这些年间重复了一百次我当时提着铃叫着“我是马锅头,你们都跟我走”的所谓趣事。

你很少想要什么的,每次她说起来,总要加上这么一句。我以前总觉着她是在藉由为我花钱的数量说服她自己,现在才发现她可能只是对让我开心的事情印象深刻。

从前看陆小凤,信誓旦旦地跟我妈说我以后赚了钱,要给自己做一件鲜红的大氅,披风那种。我妈眼睛都不抬,说那你可要跟裁缝讲好,比别人的做短一尺啊。上次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,我在汉堡的湖边散步,天很冷,我披着长羽绒服跟她打电话,为了省寄存费,行李箱还拖在手里,走个几百米就要换一只手。可是心里很快活,仿佛喝足了暖酒。

你还是很像我们的。她说我很小的时候,奶奶就断言我以后要离家很远。那时候我还喜欢拖着剑在院子里逗鹦鹉看桃花,一晃二十年,老人家的话句句都应验。

我特别迷信,觉得剑没了是个隐喻,大概是奈德·史塔克杀了淑女后的感觉,不祥之兆。可我妈说,酒和铃还在呢,人生在世,总不能样样都由你。

我得说,离开之前就知道有人会等你,真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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